石佛再获三星杯外卡引争议 棋事：因为是李昌镐

李昌镐九段(资料图)

　　据《棋事》报道

　　第20届三星杯预选赛于8月1日打响，300多位棋手争夺19个本赛席位，其中包括姜东润、崔哲瀚、陈耀烨、白洪淅、江维杰、柁嘉熹、罗洗河、元晟溱、范廷钰、周睿羊、芈昱廷、朴文垚、徐奉洙、刘昌赫、俞斌等诸多中韩世界冠军级高手。中日韩分别只有4人、6人和2人成为直接进入本赛的种子选手，而唯一的一张外卡给了李昌镐。

　　这是李昌镐第三次、连续第二年获得三星杯外卡，这位昔日的传奇大神现在似乎只能通过这种带有“照顾”性质的方式参加世界大赛本赛了。但我宁愿相信这并非韩国人的“舞弊”行为，他们是用这一决定对李昌镐致敬——刚刚过去的7月29日，是李昌镐40周岁生日，当年震惊天下的“神童”已经悄悄迈入了不惑之年。

　　从冠军到预选

　　前19届三星杯产生了13位冠军，其中韩国当代围棋最强三人组成绩最佳：李世石四次登顶，曹薰铉两次抡元，而李昌镐在第2到第4届达成了世界棋坛迄今唯一的单项世界大赛三连霸。

　　李世石第一次夺得三星杯是2004年，最近一次是2012年，跨度近十年，而且他现在仍是冠军的热门候选人，职业生涯巅峰期之长令人赞叹。

　　比较之下，李昌镐在三星杯上的表现显得“虎头蛇尾”。首届打进四强后不敌刘昌赫，随后连续三届捧杯——决赛分别3比0胜小林觉、3比2胜马晓春、3比0胜赵善津。那时的李昌镐绝对如日中天，似乎夺冠步伐永远不会停歇。

　　第五届三星杯第二轮，李昌镐输给了当时的“苦手”周鹤洋，首次没有打进四强，那时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三星杯将成为李昌镐创造自己一系列“不良纪录”的舞台。第六届三星杯李昌镐重归半决赛，但1比2输给常昊，成全了中国棋手首次在番棋中战胜自己的突破。第七届第二轮、第九届第一轮都输给了胡耀宇，这是李昌镐首次在三星杯上连输同一对手两局。第十届决赛1比2遭罗洗河绝杀，成为“神猪飞天”的最后背景，而那也是李昌镐第一次在世界大赛决赛中不敌非韩国棋手。第十一届决赛0比2不敌常昊，李昌镐首次世界大赛决赛被零封。

　　通算下来，本届之前，李昌镐参加了17届三星杯本赛，3次夺冠、2次亚军、3次四强、2次八强、5次十六强（含两次改制后小组出线）、1次第一轮告负、1次小组赛1胜2负出局。总成绩56胜24负，第2到第3届之间达成过11连胜，第3到第5届之间又达成过一次10连胜。

　　三星杯本赛上，李昌镐输得最多的对手是常昊，四局，而且是两次三番棋失利。其次是输给胡耀宇三局，输给马晓春、檀啸、邱峻、罗洗河都是两局。24个败局有20个拜中国棋手所赐，另外4局是输给韩国棋手，对阵日本棋手18战全胜。

　　这并不是李昌镐在三星杯上的所有战绩，因为他还参加了第16到第18届的三次预选赛，表现不如人意。第16届三星杯预选赛李昌镐杀进决胜轮，意外输给同胞小将全瑛圭，不过主办方将外卡发放给了他。第17届预选赛不敌陈时瑛，李昌镐终于结束了16届三星杯本赛全勤的纪录，第18届预选赛他又不敌尹赫，连续两届无缘本赛。去年和今年，李昌镐都获得外卡，不必再于预选赛中苦苦打拼，但余威将尽，已经没有谁再将他看作夺冠热门。

　　这十年

　　李昌镐连续获得三星杯外卡并非没有争议的声音，以他目前的状态，似乎也不能为韩国人夺冠增加什么分量。

　　17个世界冠军头衔，这一无人可及的纪录使得李昌镐至今仍屹立在当代围棋的制高点，但一个不容争议的事实是，他距离最近的一个世界冠军是2005年3月的第五届春兰杯，也就是说，李昌镐已经有超过十年的时间没有拿到新的世界冠军——2007年的中环杯冠军因为没有中国大陆棋手参加，含金量并不充足。

　　2005年是李昌镐职业生涯的重要节点，那一年2月，他再次以“农心杯守护神”的身份，在第六届农心杯最后阶段以神话般的五连胜帮助韩国队完成大逆转，达成六连霸，自己也写下了农心杯14连胜的传奇纪录。3月，李昌镐在第五届春兰杯决赛三番胜负中逆转“苦手”周鹤洋，蝉联冠军。那时的他，仍是棋界王者，别人只能仰望。

　　谁也想不到，那一刻的灿烂只是夕阳余辉。蓄势已久的中国围棋破冰时机已经成熟，就在2005年，4月的富士通第二轮，李昌镐输给古力，5月的LG杯第二轮，李昌镐输给陈耀烨。6月的亚洲快棋赛、8月的中环杯，李昌镐又分别不敌日本代表张栩、王铭琬，这两人正是他在农心杯五连胜征程中的踏脚石。年底奋勇杀进第10届三星杯决赛的李昌镐，在次年的决赛经典战役中被罗洗河击倒，笼罩在中国棋手头上多年的“大李阴云”终于被驱散。

　　《挥别李昌镐时代》

　　2006年2月，第7届农心杯决战失手于依田纪基，李昌镐的后花园被逐一攻破。3月的中韩擂台赛输给中国队副帅常昊，我写下了《挥别李昌镐时代》，被一位职业棋手笑称“言之太早”。我也希望自己只是胡言乱语啊！

　　李世石抢班夺权，崔哲瀚、朴永训飞速成长，中国棋手集体崛起，古力威加天下，李昌镐内外交困。2007年到2009年，李昌镐连续三年在富士通杯决赛中失利，对手依次是朴永训、古力、姜东润。而2009年连续输掉应氏杯、春兰杯和富士通杯决赛更是叫人心痛无比。不知不觉间，李昌镐的世界亚军也已经累积成为世界第一人。

　　拿不到冠军的人是不会赢得最高尊重的。这十年来，围棋界的“世界第一人”从李世石到古力、孔杰、朴廷桓，李昌镐剩下的只有一个背影。即使他在2012年仍能奋力杀进LG杯决赛，但面对中国的90后才俊江维杰，他仍要吞下0比2完败的苦果。

　　于是，李昌镐的名字不再被学弈少年奉为圭臬，他在韩国棋界的排名已经跌出前30。分析家们言必称朴廷桓、金志锡，李昌镐已经是过去时，不需要给予特别关注。世界大赛上，他输棋不是新闻，赢棋才是新闻。

　　原来再强大的英雄也不能摆脱世俗眼光的束缚，现代人重视的是“活在当下”，谁管你曾经的风光。

　　现在提起李昌镐，往往是在期许他的那些神奇纪录何时会被刷新。而那时的李昌镐就是前辈大豪们的梦魇，武宫正树、林海峰、赵治勋、马晓春相继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恩师曹薰铉更是被他“折磨”得白发陡增。

　　那十年

　　1992年1月27日，第三届东洋证券杯五番胜负决胜局，李昌镐执白1目半击败日本超一流棋士林海峰，获得自己的第一个世界冠军。那时的李昌镐只有16岁半，即使是在十几岁少年横行天下的今天，这一“史上最年轻世界冠军”纪录仍未被打破。

　　神童！——马晓春一语既出，李昌镐似乎永远不需要长大了，他就是围棋天才的代名词，后来者以成为“李昌镐第二”、“李昌镐第三”而骄傲。

　　四次在世界大赛决赛中击倒马晓春，三次拦截常昊的登顶之梦，那时的李昌镐是中国围棋的头号大敌。但中国棋手和棋迷很少以“痛恨”的心态去看待他，更多的是欣赏，是崇敬。真正的天才是每个人都会仰慕的，李昌镐不是“打垮”，而是“征服”了世界棋坛。他的魅力就是他的棋，无人能够模仿的风格，极端的冷静与精确。而他的为人从不嚣张，连胜利后的笑容都显得含蓄，透出一种“不好意思赢了你”的质朴。

　　从1992年到2005年，十余年的时间李昌镐拿下17个世界冠军，说这其中至少有十年他在世界棋坛具有绝对统治力并不为过。获得第17个世界冠军时的李昌镐不满30周岁，人生的黄金年龄，如果那时的他选择淡出职业棋坛，华丽转身培养后进，必定会成为围棋史上不朽的传奇。

　　可惜，职业棋手没有这样的权利，谁都得以失败来结束自己的辉煌，站得越高，失败的外延越广，哪怕是世界亚军。

　　世界大赛17冠，这是和费德勒目前的大满贯数一样的数字。虽然也已三年未再获得新的大满贯，但费德勒仍高居世界排名第二，仍是网坛超一流高手。而十年无冠的李昌镐，由万人簇拥的主角默默转身为人群中的看客。

　　两个十年，人生的滋味尽在其中。我们更愿意看到苦尽甘来的励志传奇，对于洗尽铅华的英雄，嘴上或许依然尊重，心里已经顾不上仔细揣摩。

　　没有你，梦便不完整

　　我从不掩饰自己对李昌镐的喜爱，外国棋手中，李昌镐和赵治勋一直最牵动内心。即使是中国棋手与他们对阵，我也会有“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或者“谁输了都一样的痛啊！”的念头。

　　随着李昌镐的“没落”，对于他围棋史上地位的争议也逐渐增多。“三十岁便跌下巅峰，不过是一个加强版的石田芳夫。”从数据上看，这样的评价叫人难以辩驳。谁叫你还在一线战斗呢，胜负的世界里，温情只是附带，冠军才是王道。年近六旬的赵治勋只要在元老级棋手参加的大师杯上夺冠就足以引起欢呼，刚刚四十岁的李昌镐，必须面对年轻强豪们的冲击拿出满意答卷，才能证明自己尚堪一战。

　　一个更加无法回避的问题是，李昌镐的影响力究竟如何？除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冠军头衔，他带给世界围棋的还有什么？

　　是的，李昌镐不是一个“社交达人”，他的木讷使得他不能像聂卫平、赵治勋、曹薰铉、李世石等大师一样，制造各种棋盘外的热点。他也不会振臂一呼，或者领袖群伦，成为加藤正夫、刘昌赫那样的“理事长”、“国家队总教头”。这木讷，在他是一名顶级棋士时，是人人赞颂的优点，当需要他为围棋扩大社会影响力时，又成为了弱点。当今世界，当今时代，围棋终究不能只是棋盘上的你争我夺，大形势逼迫着围棋走向“大众化”，围棋明星需要多方位的能力。

　　而李昌镐，只适合做棋盘之上的代言人，棋盘之外，他平凡得如同路人。

　　但这有错吗？李昌镐只想做一名纯粹的棋士啊！他的才华都用在了棋盘之上，他要抵制的不仅是诸多强敌的凶悍杀招，还有棋盘外的各种诱惑。他的围棋，是技艺，是道，不是娱乐。

　　李昌镐绝不是没有情感的围棋机器，可他只会用围棋来表达自己的情感。第一届春兰杯决赛输给恩师曹薰铉，虽然不是刻意相让，但他那时肯定有“老师又拿冠军了，真厉害！”的愉悦。他与毛昱衡下成和棋，与常昊下出四劫循环，这是一种厚道，无关紧要的棋，何必那么玩命，皆大欢喜是最好的结果。

　　可那些都是往事了，巅峰期的英雄做什么都可以有好的解读，跌入低谷后，谁还管你内心经历有什么样的起伏？

　　于是李昌镐被割裂了，或者说被拉长了。鼎盛十年的他可以争夺史上最佳棋手的荣耀，而到现在的整个职业生涯，他或许只是开创过一个时代的一方诸侯，与坂田荣男地位仿佛。

　　好吧，我也不认为李昌镐是史上最佳，就像不能强求大家认为范巴斯滕是史上最佳前锋。“最佳”是留给神的，李昌镐虽然号称“石佛”，但他并不能像如来佛一样，玩弄孙悟空于指掌之间，他只是自己默默修炼着佛心。

　　可是比起李昌镐的辉煌十年，我更珍惜他缓缓下滑的十年。孙悟空大闹天空是最灿烂的篇章，如果被压在五行山下永不出世，他将完美无瑕。可是他选择了西游，禁受各种妖魔的打击甚至羞辱，那是他注定的使命。

　　李昌镐的使命是什么？他陪伴我们走过青春时光，告诉我们生命可以如此飞扬；他归于平淡，以中年的颓唐展示人生的无常。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不是为了赢得人们的赞叹，只是大自然自身的华美，你我恰巧赶上。

　　胜利，他是万千人的英雄，失意，他仍会在某些人心里闪光。因为他是李昌镐，不是最佳，却是唯一。

　　文|棋事特约记者 萧萧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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